&esp;&esp;小沙弥鲜少能找到人交流,一口气倒腾完,神清气爽地挑水去了。
&esp;&esp;待他走了,少年盘膝坐在蒲团上,靠着墙。佛香氤氲,他微微出神。
&esp;&esp;他没有奢望过揽明月——
&esp;&esp;但求明月长高悬,清辉照我万里路。
&esp;&esp;这一坐,坐了许久,午后喧嚣让人疲乏,他慢吞吞起身,想去山下随便找点吃食,在走到主殿前时,却似有所感地顿住脚步。
&esp;&esp;余光里的那抹白清晰开来。
&esp;&esp;少女站在大树前,戴了帷帽,仰着头,看百年榕树上挂着的翻飞红绸。又扫视周围挤得不可开交的人,神色被白纱遮住,但莫名让人感到她……很纠结。
&esp;&esp;宣榕确实很纠结,特别是看到一串“昭平”二字,头都大了。
&esp;&esp;她还以为容松夸张,没想到他的描述都算含蓄。
&esp;&esp;又见两个青壮男子为了争个“居高福地”,吵打开来,她试图劝道:“哎这有什么好吵的,小心别伤到旁边老人家。”
&esp;&esp;其中一人扭过脸喝道:“你懂什么,这叫‘高中’,今年秋闱,我势必要压这厮一筹!”
&esp;&esp;另一人也扭过脸,见是个女郎,放轻了口吻:“他写的是让我考中腹泻!太狠毒了,看看,能登大雅之堂吗?成何体统?!简直要污了郡主的眼。”
&esp;&esp;宣榕:“……”
&esp;&esp;她啼笑皆非,任由两人借着她这面大旗掰扯了会儿,才徐徐指了条明路:“后面还有几株大树,凌霄花成群,若求取功名,凌霄才是好兆头。挂那边去吧。”
&esp;&esp;就这样,哄走两人,再加上看清楚了“昭平”也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臆想,宣榕放松不少,拢了纱裙广袖,刚想去后山找邱明,却听到有人走来询问道:“请问山上可有斋饭?”
&esp;&esp;隔着蒙蒙白纱,宣榕侧头,觉得来人身形样貌很有点眼熟。
&esp;&esp;但走到面前,却发现是陌生人,十六七岁的少年,还算俊俏的一张脸,右眼眼尾有颗小痣,平添几分危险和妖气。不算顶尖相貌,但绝对会让人过目难忘,若是见过,不会没印象。
&esp;&esp;看来是错觉。宣榕看了眼偏斜的午后太阳,答道:“有的。但这个时辰,估计都收了。我想想……最近的吃食都在八角巷,你恐怕要去那边过午。”
&esp;&esp;少年虚心请教:“八角巷怎么走?”
&esp;&esp;“公子不是姑苏人吗?”宣榕顿了顿,“沿此路到正门,再右拐到底,左拐后到四年
&esp;&esp;一顿饭毕,萍水相逢的缘分也就到此结束了。
&esp;&esp;蝉鸣歇斯底里,桑树泛起潮音,盛夏转向微末,空气却愈发燥热。
&esp;&esp;宣榕摸了摸袖袋,想掏钱请了这顿便宜的饭,却摸了个空。
&esp;&esp;她心里一咯噔,暗道不好。迎上对面人洞察秋毫的视线,收回手,却还能不动声色续了之前的话:“那你家猫确实好凶,不适合家养的话,还是早点放归山里。否则人和兽都不自在。”
&esp;&esp;少年以手抵颚,歪着头看她:“猫不是我家的。我倒是挺想养,但人家应该瞧不上。”
&esp;&esp;宣榕微微一愣,用看偷猫贼的眼光,看了他一眼,觉得他垂眸敛眉时,神色莫名可怜兮兮的,便多嘴支了个招:“零碎着喂点吃食,逗逗,多亲近亲近,熟起来就不会挠你了。”
&esp;&esp;对面坐着的人显然没饱腹,又要了碗面,笑了笑:“我很快要出趟远门,估计没机会了。也不知道会被哪个混蛋抢了先。”
&esp;&esp;宣榕起身,无奈道:“实在想养,那你再寻一只别的不就行了。”
&esp;&esp;“不要。”他笑得有几分任性妄为,见她离席,转了话头问道:“要回去了?”
&esp;&esp;宣榕摇头:“太热了,买点冰品,去去就回。”
&esp;&esp;她寻了个借口,仗着对地形熟悉,几个弯绕后就来到了一家当铺门口。隔着遮板,踮起脚,将那只玉兔给递给朝奉。
&esp;&esp;老朝奉架着单片琉璃镜细看成色,似是发现羊脂白玉触手温腻,他微微一顿,透过镜片,用审慎的眼神瞥了这小姑娘一眼,温和道:“家里头遇到难处了啊?”
&esp;&esp;总不好说想请义士一餐,却囊中羞涩。宣榕含糊道:“您看着给就行。”
&esp;&esp;也不知老朝奉是当她默认,还是近来见多了疫灾水患后,流离失所的人,边摇头边叹气道:“唉,是好玉,可惜断了个脚。能补着用,也能再雕刻些小玩意儿,值点小钱。您死当还是活当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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